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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如何成荒地

　

内蒙古电视台

2004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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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兴安盟扎赉特旗巴彦乌兰苏木巴彦乌兰嘎查，村民们因为和旗里政府争夺耕种的土地吵吵闹闹了好几年。今年春天，村民们又向旗里讨说法，焦点原来是苏木里的草场怎么会被旗政府拿回去承包给外来人进行耕种了呢。在扎赉特旗巴彦乌兰苏木卫生院里我们见到了巴彦乌兰嘎查窑乌兰艾理的四位农民何哈达、何金钢、孙全刚、陈龙。他们正在输液。去年五月份，他们因为村里土地的事情，在扎赉特旗法院以“破坏生产经营罪”判刑一年。现在刚刚刑满释放。孙全刚和哈达向我们讲述了2003年5月那场在窑乌兰发生的土地风波：

孙全刚：2003年5月7号那天，就是我们村里西边农行开发的地上，就雇了两三个人，去就种了，就是两三台车，完了十多个人中地呢。我们村子大小都出来了。我们就是挡他们的，不让他们种。

哈达：这地片儿就是窑乌兰艾理地片嘛！他们往外承包，不同意，老百姓不同意。

孙全刚：5月14号那天晚上3点钟，就是来了15台车，就是刑警队的车。我们也不知道那是刑警队的。完了，第一个抓的是我。

原来，窑乌兰艾理是巴彦乌拉嘎差五个小队其中的一个，有75户，4000多人口。窑乌兰艾理是半农半牧区，据村民讲，原来他们有耕地近3000亩，草场10000多亩。可是从96年以来，集体草场就不断地被开垦。2003年5月，扎赉特旗国土局和巴彦乌兰乡政府又把窑乌兰的3000亩原扎旗农行的地承包给了几个外地人。老百姓不同意，阻拦分种了这些地。于是何哈达几个人就被认为是领头的人，才被抓。扎赉特旗法院以“破坏生产经营罪”判处何哈达等四个人有期徒刑一年。虽然为此事坐了牢，可四个人至今不后悔，村子的将来令他们担忧。

孙全刚：我们的草场没了。俺们是行啦，这一辈子过去了。我们子孙咋整啊？ 

我国草原法有禁止开垦草原的规定。为什么窑乌兰艾理的草场96以来不断被开垦呢？我国土地管理法第十五条也明确规定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由本集体经济组织以外的单位或个人承包经营的必须经过村民会议三分之二以上成员或者三分之二以上村民代表的同意，并报旗人民政府批准才可能被承包。窑乌兰艾理的3000亩土地上面承包时难道没有通过村民大会或村民代表的同意吗？带着种种疑问我们来到了窑乌兰艾理。

记者：你是村民代表吗？

村民代表1：是。

记者：那当时咱们这个往外承包土地的时候，跟这个咱们村里边儿的村民代表商量过吗？咱们村里边儿的人签字同意了吗？

村民代表1：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商量！

村民代表2：抢地卖给外地还得有一个法律呢，这是法律保护genee。人家大队说的话。你们科学种，没事。包基地候儿跟他们说啦。咱们有话说不出呀，人家有法律呀。

村民们告诉我们，96年扎赉特旗农业银行来窑乌兰开了5000亩集体草场。当时村民们也曾经阻拦过，但是没有拦住。5000亩地农行种了三年后弃封了。2003年扎赉特旗国土局和巴彦乌兰苏木政府又把其中的3000亩租给了几个外地人。于是村里的不干了，才发生抢地的事儿。那么巴彦乌兰苏木政府不经村民同意，把土地向外承包，他们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记者：2003年发生的那次抢地风波吧，你们当时也是处理人之一啊，当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秦讽山（扎赉特旗巴彦乌兰苏木党委书记）：这个应该是国有土地。国有土地应该是国家说了算。国家说了算吧，招商引资大户想要种的时候呢，一部分人，也不是百分那么多人，就是一部分人煽动老百姓，哄抢土地毁地。所以呢，司法部门就这样处理的。

记者：为什么在一个集体里面，在咱们一个苏木呀，嘎查里面，又有国有土地又有集体土地，而且还不连贯，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讽山：这个当时是96年那时候我也没来。我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分的，反正是我来的时候这就是招商引资地，这是国有土地，这块儿是集体土地，是老百姓二轮承包时他们种的。这片是国有土地。当时怎么分的，我也不太清楚。

秦书记说2003年往外承包这3000亩原扎旗农行开的土地是国有土地，不需要跟村民商量。而村民坚持认为这是集体的草场。他们都提到了96年。199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搞清真像我们来到了扎赉特旗国土资源局。

扎赉特旗资源局副局长贾玉纳：它据说是国有土地。这个应该说是，不应该有争议。当时呢，就是扎旗政府根据咱们扎旗宜农土地后备资源相对地要丰富，然后呢，制定了那几个可以利用宜农荒地开发招商引资这么一个政策。

记者：也就是说，凡是那候儿，到现在为止，都是在国有土地上开荒的？

贾玉纳：对，开发的是宜农后备资源，就是宜农土地后备资源。

记者：也就是说，它并不属于当时集体土地资源。

贾玉纳：不是集体土地。

扎赉特旗国土局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窑乌兰这3000亩农行弃耕的土地应当属于国有土地。因为96年招商引资进来的扎旗农行开的就是国有宜农后备荒地。这就是扎政法1996年42号文件。当时扎旗政府出台这个文件主要是鼓励投资者开发扎旗境内宜农后备荒地搞种植业的。开发者享有三年内一年征农业税的优惠政策。在这个政策的引导下，不仅仅是窑乌兰，扎赉特旗许多地方的所谓宜农荒地都被开了。

记者：我现在呢，在扎赉特旗巴彦乌兰苏木巴彦乌兰嘎查东乌拉艾理的地界上。据那里老乡讲，以前漫山遍野曾经都是他们的放牧场。牧场草长得就像现在我眼前的草这么高。现在这样草原很已经少见了，而且身后的耕地不再是他们集体土地了，成为一种国有土地。东乌拉艾理是巴彦乌兰嘎查五个艾理其中的一个，与窑乌兰艾理相邻。在东乌拉的地界内由扎赉特旗国税局在96年开发出来的7000亩土地，还有刘文夫转包的1000亩土地。2003年抢种土地的事儿东乌拉艾理也发生了。而且前不久，这里的群众与承包者又发生了冲突。原因是，开发商的土地不断扩垦，草原不得缩小，这种国有土地的面积越来越大。

记者：新开发的土地在哪儿？

村民1：这块儿，这上面儿都是。这三分之一是原先开的，三分之二是新开的。

记者：新开的以前是牧场吗？

村民1：是牧场。我们东乌拉的集体牧场。这是已经七十年代的历史啦。

村民2：年年就这样往外开。春秋翻，搞拖拉机开。开到，你说，实际上这山顶上是一个界限。这西坡上以前一个也没开，现在到哪儿啦？已经开到再近一点就到门口啦。哎，已经到村边儿啦。你看！实在是过不了日子啦。

村民3：96年呢，是引资开发的。不是年年让他们开发的。

东乌拉和窑乌兰都是巴彦乌兰嘎查的小队。村里人很难能明白全嘎查到底开发了多少亩土地。旗国土局和苏木政府说巴彦乌兰全苏木才有20000亩。而在巴彦乌兰嘎查当了三十年书记的谢七斤说仅在巴彦乌兰嘎查开了50000亩，而且开的全是草场。

谢七斤：这个是那时候是属于村里的草场。

记者：那什么时候变成他们所说的国有土地呢？

谢七斤：国有土地就是96年国家征地开发以后变成国有土地的。 

现在在扎赉特旗有关96年开垦的到底是草原还是国有宜农后备荒地的争议一直在持续着。我们在现场看到这些开垦出来的国有耕地与草场交织在了一起。我们真想看到宜农后备荒地是什么样子，与草原有什么区别。而且在国家对土地的分类中有农用地，未利用地等。那么衣弄后备荒地又是哪一种类呢？

记者：草原和宜农后备荒地概念有什么区别呢？什么样的地算是草原，什么样的地算是你所说的那种宜农后备荒地？

贾玉纳：咱们是按照宜农后备荒地资源调查，这个，它肯定有个基础要求。按照这个基础要求我们做的宜农荒地资源调查。就是我刚才说的有很多标准。草原呢，这个管理权应该属于草原管理部门。

记者：什么是宜农后备荒地？

内蒙古自治区国土资源厅法规处副处长纪建强：我从相关的法律法规里边了解，现在还没有这么一个概念，我也不太清楚什么叫宜农后备荒地。

记者：那就是说荒地咱们有这个概念吗？

纪建强：这个我们是在土地管理法里应该就叫未利用地。未利用地这个荒地也不能利用也不能种庄稼，也不能说有其他的用途。一般我们通常说的荒地应该是不应该长草或者草很少，其它周围也不能生长这样的地。

中国农业科学院草原研究所副主任阎志垫：这种绝对是偷换概念。因为草原就是草原。你要是开了或想开的话会找各种理由来证明我开的是对的。扎赉特旗它是西北部比较典型的，我们叫典型草原。它是过去呢，很好的放牧场。

阎志垫是中国农科院草原研究所研究员。当年兴安盟扎赉特旗的草原普查工作是由他们来开展的。他告诉我们兴安盟连续几年的持续干旱与当年的大规模开荒不无关系。

阎志垫：这样的开荒呢，是自己眼前得到了利益，但是对整个大的环境呢，对大的生态环境造成大的危害，而且呢断了子孙的路。

村民代表2：那一刹儿，我们这儿也是半农半牧，草场好。以前四面八方耕地没有多少。那候儿嘛，没有现在这样连续三至五年的旱灾。那间儿顶多一年半年旱，没有这样旱。

据扎赉特旗国土资源局讲，1996年以来扎旗共开发土地98000亩。开发商一年一亩地需要交30块钱，这笔钱的30%交给旗里列为预算来开支，70%归乡里。如果按这个数目算，8年以来扎赉特旗政府和开垦土地的乡苏木政府共收入包地费2300多万元。如此看来，当地政府有所收获。那么，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是否也能提高不少呢？

腰乌兰小队村民4：一分钱也不给老百姓。都当官儿的兜里揣啦。

腰乌兰小队村民5：老百姓，你说，很苦。

腰乌兰艾理有75户人家。现在全村的草场还不到5000亩。没有草场，许多人家把牲畜卖了。因为穷，村里的小学校塌了四年修不起。12岁的包顺，老早就不念书了，家里就有一头牛。包顺每天的工作就是放家里的唯一的一头牛。

为了开垦草场，又是编造出一个土地资源划分当中根本没有的名词，宜农荒地。借这荒地之名称把好端端的原始草场给开垦了。今年一下来，这开垦的草场逐渐沙化，当初的假荒地如今变成了真正的荒地。沙化在蔓延，干旱在肆虐，要想恢复至少也得二三百年。承包人走了，当中的官员走了，荒地留给了当地的老百姓。可令人痛心的是这种类似文字游戏的事儿仍然在我区东部草原上发生。开荒种田还没有绝迹。曾经美丽的草原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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